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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林焱是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程序猿,每天加班到深夜,寫不完的代碼,改不完的bug,回到家只想洗個熱水澡,倒頭就睡,這大概是作為程序猿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了吧。
又是凌晨,林焱打了個哈欠,揉了揉困得發(fā)疼的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嘴里嘟囔著:“真是要了老命了,項目上線了,終于可以回家睡個安穩(wěn)覺了?!?/p>
回到家,隔著門都能聽到隔壁屋的音樂聲,麻將聲,說話聲。
林焱皺了皺眉,什么也沒說,簡單洗洗就睡了。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披散著頭發(fā),一聲一聲的喚著他的名字:“林焱,林焱……”這聲音忽遠(yuǎn)忽近,充滿著哀怨,那女子的臉?biāo)票灰粓F(tuán)霧氣籠罩,讓他看不真切。他朝著女子的方向跑過去,想要看清她的臉,可那女子的身影飄飄忽忽的,怎么也追不上。他卯足了勁,一直跑,一直跑,眼看就要追上了。
“糊了!”
林焱從睡夢中驚醒,頓時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這個夢他做了無數(shù)次,一直無法看清那女子的臉,這次總算快要追上她了,卻被人吵醒了。
林焱掀開被子,連鞋都沒穿,氣沖沖走到隔壁門前,朝著門上抬腿就是一腳:“靠,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屋里頓時鴉雀無聲,靜的只剩下林焱粗重的呼吸聲。
第二天一早,林焱上班時無意間在小區(qū)門口看到一則房屋中介的廣告,就照著廣告上的號碼撥了過去,讓他們幫忙找一個安靜點的房子,真是受夠了跟別人混租的日子,在公司累成狗,回到家連個安穩(wěn)覺都睡不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必須得換房子。
中介辦事效率倒是挺快,下午就給林焱打電話讓他過去看房子。林焱提前下了班,看了幾套,不是貴就是環(huán)境不夠安靜,看到最后一套時,大家都累了。
這最后一套房子位于小區(qū)最后一棟樓的頂層,一室一廳一衛(wèi),看起來挺干凈整潔的,房租也不貴,來的時候看旁邊兩套房子屋里也沒亮著燈,估計是沒人吧,來坐了半天也沒聽到什么聲響,夠安靜,離公司也不遠(yuǎn)。關(guān)鍵是他對這套房子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經(jīng)來過這里,但腦海里卻沒有任何印象,這種感覺讓他一眼就看中這套房子。
“就這套了,明天叫房東過來簽合同吧?!绷朱驼驹诖斑?,看著樓下的燈火闌珊,卻一點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能在羊城這座熱鬧的城市找到這樣一處性價比高又絕對安靜的地方不容易,林焱很滿意。
中介笑逐顏開:“那好,林先生,明天咱就簽合同,房東人在國外,全權(quán)委托我們來處理。明天簽了合同,您隨時可以入住,以后有什么問題您直接聯(lián)系我就可以,我會幫您處理的?!?/p>
“好,就這么定了?!?/p>
兩個人都開心的離開了,這棟樓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被濃濃的夜色包圍著,整棟樓只有幾點零星的燈火,連中介轉(zhuǎn)身時的那一抹詭異的笑容也被夜色吞噬,無人察覺。
林焱回頭看了看這棟樓,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總覺得這棟樓似乎過于安靜了,靜得可怕。他有點不寒而栗,打了個寒顫,也許是入秋了,真的有些涼了吧。
他請了一天假,簽了合同立馬就搬進(jìn)來了,那個吵鬧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剛開始一個月,林焱住的特別舒服,每天回到家,什么雜音都聽不見,仿佛方圓十里都只有他一個人,這種寂靜讓他睡的特別香,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同事都笑話他是不是談戀愛了,面色紅潤,寫代碼都比以前質(zhì)量高。
林焱為自己找到了這樣一處好房子感到幸運,心里卻偶爾會有一絲絲不安。每天早出晚歸的,住了一個月也沒碰見幾個鄰居,也許是自己回家太晚,別人都睡覺了吧。
后來問了中介,中介說這個小區(qū)比較老,很多住戶都去了香港或者出國,整個小區(qū)都沒幾戶人了,所以房租才這么便宜。
原來沒什么人了,怪不得這么安靜,林焱稍微安了安心。
反正在這城市里,每個人都忙碌著自己的事情,人情淡薄,所謂的鄰居,不過是住在同一棟樓里的陌生人罷了,關(guān)上門便與世隔絕,也許住在一起好多年也不見得能說上一句話。他常常會想,如果某一天他死在這棟樓里,他的尸體多久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呢?
二又過了半個月,項目第二版也上線了,經(jīng)理讓他們幾個提前下班,好好休息休息。
林焱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沒時間交際,在羊城也是舉目無親,只好回家。
到了秋天,天也黑的快了,剛七點,夜色就已經(jīng)開始籠罩整個小區(qū)了,有些住戶更是早早的就開了燈,整個羊城又開始了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可這喧鬧跟林焱毫無關(guān)系。
父母曾不止一次的想讓他回老家工作,可他總覺得自己對這座城市有一種割舍不下的感情,也許是想要找回丟失的自己,也許是別的原因,他也說不清楚。車禍后他回老家休養(yǎng)了近一年,當(dāng)他再回到羊城的時候,一切都從頭開始,這座城市讓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父母對他在羊城的生活知之甚少,無法告知他更多的信息,現(xiàn)在的他就如同一張白紙,被這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社會盡情渲染。
由于是老房子,沒有電梯,林焱便每天爬樓梯上八樓,全當(dāng)鍛煉身體了。終于爬到八樓,迎接他的卻不是往日的一片漆黑,他看到隔壁的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難道隔壁有人???
他輕咳了一聲,樓道里的聲控?zé)舯愣奸_了,他掏出鑰匙開了門,將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
還是先睡一覺再說,沒幾分鐘,他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半夜,林焱有點渴,起來喝了杯水準(zhǔn)備繼續(xù)睡,卻聽到隔壁有響聲,“咚咚咚”,聲音很清脆,像是在敲打什么東西,又像是在鑿東西,時斷時續(xù)的,還有嘩嘩的流水聲。
在這寂靜的夜里,他的聽力顯得尤為靈敏。聽到聲音,他一下子沒了睡意。他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多了,這三更半夜的,隔壁在做什么呢?
好奇心促使他將耳朵貼在墻壁上,好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些。
那敲打聲一下子清楚了很多,仿佛一聲一聲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他確定隔壁那人敲打的正是他面前的這棟墻。
聲音持續(xù)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然后門又關(guān)上了。想必隔壁那人已經(jīng)走了吧。
房間又變得異常安靜,安靜的連他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仿佛被這黑夜放大了好幾倍,還有墻上的表秒針走動的聲音,“嗒嗒嗒”,每一聲都像是在敲打他的心,敲的他心慌。
以前的夜晚要么是在加班,要么就是回到家倒頭就睡,從來沒有如此清醒的感受過這寂靜的夜晚,也從來沒有覺得夜晚竟如此可怕,他突然感到了孤單和恐懼。
他什么也不敢想了,蒙著頭想讓自己進(jìn)入夢鄉(xiāng),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不停的閃過一些恐怖的畫面,不斷地猜測著隔壁為什么要深更半夜的鑿墻,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越是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去想,也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猜測。
天剛擦亮,他便出門去公司了。
“小林,你怎么這么早就來公司了,看看你這黑眼圈,昨天不是讓你們好好休息么,怎么還把自己搞成這樣?”經(jīng)理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事兒,就是沒睡好。早上睡不著了就來公司了,一個人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不如在公司熱鬧?!?/p>
“小林,你也該找個媳婦了,一個人多孤單,改天哥給你介紹一個,怎么樣?”經(jīng)理是個熱心腸,對下屬也是關(guān)懷備至。
“謝謝經(jīng)理,我現(xiàn)在還想再好好打拼幾年呢!”林焱撓撓頭,有些害羞。
“挺上進(jìn)的小伙子,好好干?!苯?jīng)理拍了拍林焱的肩膀,走進(jìn)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雙眼睛正好目睹了這一切,似乎對這一幕頗為不滿,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
三幾天過去了,隔壁一直非常安靜,林焱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來了,也許是自己那天想多了吧,自己嚇自己,其實什么事也沒有。看來是真得找個女朋友陪自己說說話了,一個人呆久了,難免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疑神疑鬼的。
他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坐在窗前,看著樓下的燈光,想象以前的他是什么樣子的。
聽父母說他曾在羊城有過一個女朋友,只不過父母并未見過,也無法描述她的樣子,只知道她叫楚月。他的手機(jī)在車禍時碾碎了,失去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曾經(jīng)用過的生活用品也不知道被遺棄在這座城市的哪個角落。他忘記了過去,可他的女朋友不應(yīng)該也忘記了,可為什么她沒有來找過他呢?每次他試圖回想過去的時候,頭就像要裂開一般,一些零散的片段在他眼前飛速閃過,他無法看清楚。
南方雨水多,又是連續(xù)幾天的大暴雨,公司怕員工下班路上出事兒,晚上也不加班了,六點準(zhǔn)時下班。
林焱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躺床上一邊聽歌一邊看書,看著看著就困了,然后就睡著了。
雨水從天花板的裂縫里滲透下來,慢慢匯聚成水滴,一滴,一滴的滴在書皮上,水花四濺。林焱被這清脆的聲音驚醒,起身開了燈,這才發(fā)現(xiàn)天花板漏水了。
老房子年久失修,又是在頂樓,被雨水泡了這么多天,也難免會漏水。
林焱嘆了口氣,找了個盆放在床邊,繼續(xù)睡了,卻睡得不踏實,總感覺有人站在床邊看著他,睜開眼卻什么也沒有。也許是自己睡眠淺,這水滴進(jìn)盆里的聲音近在咫尺,吵得他心煩意亂,才會胡思亂想,睡不安穩(wěn)的吧。
看來,等雨停了得找人修一修這破房子了吧,林焱這樣想著,慢慢的就睡著了。
后來天晴了,林焱又忙起來了,也就忘了修天花板這回事兒。
一天夜里,林焱睡著睡著感覺有東西滴在臉上,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難道又下雨了么?
他起身看看窗外,外面依舊燈火通明,并沒有下雨的痕跡,再看看手上,什么也沒有。
奇怪了,難道是做夢?還是產(chǎn)生幻覺了?可是剛才那黏糊糊的感覺很真實,不像是做夢?。克ь^看了看墻上的表,三點零一分。
算了,不想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可是一連幾天,他半夜都感覺到有東西滴在他臉上,還有像頭發(fā)一樣?xùn)|西在他臉上掃來掃去,癢癢的,打開燈卻什么也沒看到。他感覺自己一定是撞邪了。
網(wǎng)上說大悲咒能治身病,驅(qū)妖魔,他便夜夜將手機(jī)放在床邊,播放著大悲咒,在佛音裊裊中安眠,希望能驅(qū)散妖魔鬼怪。剛開始兩天還是挺管用的,第三天他又出現(xiàn)了那種感覺。醒來的時候,大悲咒依然在播放著,只是感覺音樂里似乎摻了雜質(zhì),有一股微弱的“滋滋”的聲音,不仔細(xì)聽倒也聽不出來。他還以為是手機(jī)的喇叭壞了,換了首歌,沒有雜音,只要一換回大悲咒,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干擾著大悲咒的聲音。他忽然想起來以前看過一個鬼片,說鬼是一種磁場能量,當(dāng)怨氣足夠大的時候,能夠干擾人的心智,使人產(chǎn)生幻覺和聽覺。
難道自己碰到鬼了?他嚇得再也不敢睡了,在床上一直坐到天亮。
四早上跟經(jīng)理請了假便急急忙忙趕到從網(wǎng)上約好的那位算命先生的家里,這個時候也顧不上真假,只能是病急亂投醫(yī)了。
一進(jìn)門,算命先生便讓他寫下出生日期和時辰。
算命先生看了看他寫的內(nèi)容,又看了看他的手相,便說:“林先生,你五行缺火,你出生的時候,令堂應(yīng)該給你算過命,所以取名林焱,但是水克火,你應(yīng)該是從上次暴雨之后開始出現(xiàn)幻覺的吧?!?/p>
林焱點頭如搗蒜,一下子感覺找到了救命稻草,覺得不虛此行。
“大師,那我應(yīng)該怎么做?”
“這里有七道符,你回去每天十二點之前在床頭燒一道,七天之后應(yīng)該就能化解了,切記一定要是十二點前,過了十二點就是第二天,就不靈了?!?/p>
“好,謝謝大師,我一定謹(jǐn)記?!?/p>
林焱攥著這幾道符,如獲至寶,心里的恐懼也少了幾分。
為了晚上十二點前能夠準(zhǔn)時燒符,他特意跟經(jīng)理申請晚上在家加班,經(jīng)理看在小林平時工作勤勤懇懇的份上同意了,只要能按時完成任務(wù)就行。
自從燒符之后,他就沒產(chǎn)生幻覺了,心里對那算命大師不禁又多了幾分崇敬。
第六天晚上,當(dāng)他改完bug抬頭看表的時候,已經(jīng)十一點五十七了。
他一下子困意全無,還有三分鐘,但愿能在兩分鐘之內(nèi)燒完那道符。
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別的原因,拿著符的手抖了一下,符便輕輕的飄進(jìn)了床底下。他打開手機(jī)上的手電筒,趴在地上找,可床底下還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他一著急,干脆把床給挪開了。
“原來在這,可算找到你了?!?/p>
林焱蹲下來,撿起地上的靈符,比測試告訴他程序沒有bug還要高興。此時已經(jīng)十一點五十九了,秒針一步步的逼近十二點整,像是有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上,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小林的手在抖,但依然緊緊的攥著靈符,另一只手拿著打火機(jī)點著了靈符。
看著火苗一點一點吞噬掉整張符,慢慢化為灰燼,壓在他心上的石頭終于消失了,他長出一口氣,笑了。他再次看向墻上的表,時針分針都指向了12,但秒針卻已指向了3,笑容在他臉上凝固,慢慢變得僵硬。
十二點過了15秒!
他站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啃食著大拇指。他有個毛病,一著急就會啃指甲,大拇指的指甲都被他啃禿了,這一使勁更是把手指給咬破了,幾滴血滴在水泥地板上,瞬間便滲透下去了。
只是過了十五秒而已,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吧。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他喃喃自語,安慰著自己,坐在床邊一下一下輕撫著自己的胸口,試圖讓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平復(fù)下來。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靠床的那面墻和地板銜接處,原來放床的地方有一塊暗紅色的印漬,印漬旁邊的墻皮也有些脫落。他走過去順著印漬往上看,這才發(fā)現(xiàn)這面墻上有一條細(xì)小的裂縫,從墻面一米高的地方開始,裂縫邊緣有發(fā)黃的印漬一直延伸到地面,跟地上的暗紅色印漬連接在一起。之前被床擋住了,怪不得沒發(fā)現(xiàn)這條裂縫。
這難道是上次下暴雨的時候跟天花板一起裂開的?這老房子也太不結(jié)實了吧,下個雨就這么多裂縫,還能不能住了,得跟中介好好反應(yīng)反應(yīng),讓房東找人來修才行。林焱嘟囔著,早已忘了燒靈符過了15秒的事兒。
不早了,還是睡覺吧,要不然明天上班又犯困了。
他把床挪回來,關(guān)了燈睡了。
五夢中,那紅衣女子又出現(xiàn)了,披散著頭發(fā),站在他的床前,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林焱,林焱……你終于來了……你終于來了……”他還隱隱約約聽到了嬰兒的哭聲,時遠(yuǎn)時近,他想動卻怎么也動不了,像是有人壓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他使勁睜開眼,看到了他此生見到過的最可怕的景象。一雙慘白的眼珠,瞪的如銅鈴般,緊緊地盯著他,濕淋淋的頭發(fā)在他的臉上晃來晃去,冰冷刺骨。一聲凄厲的叫聲劃破沉寂的夜色,很快便被這夜色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冷汗突突的往外冒,使勁一蹬腿,終于從床上坐起來,開了燈,依然什么都沒有。屋里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不可能藏任何東西。
他剛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又是幻覺嗎?還是在做夢?可是那雙眼睛真真切切的在看著他,讓他覺得這一切不像是做夢。
“誰,到底是誰?你給我出來?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他聲嘶力竭的喊著,可房子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yīng)他。這陣子的午夜驚魂,讓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將桌子椅子挪開,連床也挪開了,把屋里翻了個底朝天。屋里的東西一覽無余,什么都沒有,只有他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恐怕此刻死了也沒人會知道吧。
他背靠著墻,順著墻慢慢滑坐在地上,抱著頭,趴在腿上啜泣起來,連日來的恐懼、不安、孤獨一股腦的涌上心頭,讓他這個大男人竟像個被大人拋棄在荒山野嶺的小孩般,哭得傷心欲絕。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眼淚都快要流干了。他抬起頭,擦擦眼淚,準(zhǔn)備站起來的時候看到昨晚他咬破手指滴了幾滴血的地方,血跡已經(jīng)不再鮮紅,而是暗紅色。
暗紅色?他下意識的看向床底下那塊暗紅色的印漬,難道那也是血跡?但顏色又好像比這塊淺一點,像是被水稀釋過。
雨水!對,一定是被上次的大雨沖出來的,可是這墻里面為什么會有血?
聯(lián)想到那天聽到的鑿墻聲,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的腦子里一閃而過,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他順著墻上的裂縫仔細(xì)查看,在裂縫開始的地方看到了一根頭發(fā),一根棕黃色的頭發(fā),他確定這跟頭發(fā)不是他的,他從來沒染過頭發(fā)。他將頭發(fā)慢慢的往外拽,拽到大概一個手掌那么長的時候,頭發(fā)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使勁就斷了。
鬧表適時的響起,已經(jīng)七點,天都亮了,只是他一直開著燈沒感覺到天亮而已。
他簡單的洗把臉,頂著浮腫的雙眼,一臉倦容的去了公司。
經(jīng)理把他叫進(jìn)辦公室,關(guān)切的問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問題了?
他只是苦笑著說:“沒事兒,就是最近在家總熬夜,一直沒睡好,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彼龅降倪@些離奇的事情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又何必提呢?
“沒事就好,新版本加的功能比較多,辛苦你們了。這樣吧,下午給你放半天假,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干活。下個月我就要調(diào)到總公司了,總得有人接替我的位置,張漾和你的能力都比較突出,但他鬼點子太多不如你踏實,所以你得盡快調(diào)整好狀態(tài)才行”。
“謝謝經(jīng)理,那我先出去干活了!”林焱差點就熱淚盈眶了,來這里一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座城市對他的善意和關(guān)懷,而他的努力也得到了賞識。
他轉(zhuǎn)身離開了辦公室,回到工位上,恐懼卻一點點吞噬掉他先前的感動,心里翻江倒海,無法安靜。鑿墻聲,血跡,頭發(fā),這幾個詞一直在他腦子里晃,連屏幕里的字母也在跳躍、旋轉(zhuǎn),轉(zhuǎn)的他頭暈。他完全沒辦法工作,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把這些都弄清楚了才能放下心來。
他聯(lián)系了中介,說房子漏水,讓中介盡快幫他找一位泥水匠師傅,最好下午就能過來。
以前寫代碼的時候一不小心一上午就過去了,可今天的時間卻過的特別慢,讓他度日如年,如坐針氈。下班鈴一響,他就一個箭步?jīng)_出了辦公室。
六林焱回到家就直奔臥室,一屁股坐在那塊血漬旁邊,再次仔細(xì)的查看那條裂縫。墻皮由于被水泡過,已經(jīng)翹起來了,輕輕一掰就掉了,露出里面的水泥,在水泥逢里他又看到了一根頭發(fā),跟之前發(fā)現(xiàn)的那根一樣,只不過頭發(fā)上裹了些水泥。他想再往里看看還有什么,但水泥太硬,他沒辦法弄開。
“叮咚,叮咚?!?/p>
應(yīng)該是中介帶著泥水匠師傅來了吧,來得真是時候。
他起身開了門,帶著中介和泥水匠師傅進(jìn)了臥室,指了指天花板上的裂縫,和墻上的裂縫。
“林先生,真的是很抱歉!老房子嘛,難免會出問題,房東說一定會好好修繕房子,并且免除您一個月的房租,給您帶來的不便還請您諒解。”中介一邊賠禮道歉,一邊指揮泥水匠師傅開始準(zhǔn)備材料把裂縫補(bǔ)上。
“先等等,” 林焱走到墻上那條裂縫前,指著裂縫說,“師傅,能不能把這個地方的水泥挖了,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東西。”
師傅扭頭看看中介,中介也是面露難色:“林先生,在墻上挖洞恐怕不合適吧,這墻里不都是鋼筋水泥么,還能有什么東西?”
“不,我一定要看,我在這裂縫里找到了頭發(fā),還有地上那塊血跡,還有前陣子我聽到了鑿墻聲,這里面一定藏了什么東西,我今天必須弄清楚了?!?林焱瞪著紅腫、布滿血絲的眼睛,像一頭發(fā)了瘋的獅子,隨時要吃人。
中介聽到血跡和頭發(fā)時,臉色突變,表情復(fù)雜,似乎被嚇到了,又似乎在極力的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林先生,您先別著急,我打電話問問房東,好不好?”
中介打完電話,沖泥水匠師傅點了點頭,師傅便拿著鑿子開始鑿墻。
隨著水泥一點一點的掉落,一塊紅色的指甲露了出來。林焱看見那指甲,眼神里放著光,他的猜測沒錯,這墻里一定藏了人,不,是尸體。
“師傅,繼續(xù)鑿,別停下來!”林焱緊緊地盯著那面墻,生怕錯過了什么。
又過了一會,一截手指露出來了,剛才的紅指甲就是這根手指上的,手指上還帶了一枚銀灰色的戒指,應(yīng)該是一枚銀戒,表面氧化了。
泥水匠師傅看見這手指,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林焱卻還在催促師傅快點挖。
中介大步跨過去,一把推開泥水匠師傅,似乎比林焱還要激動,眼睛緊緊盯著那枚戒指,兩滴眼淚順著中介的臉頰迅速滑落入水泥中,消失不見。
中介強(qiáng)忍著聲音里的哽咽,率先報警。
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停在了這棟樓前,打破了小區(qū)往日的寧靜,有好事者在樓下聚集,議論紛紛。
警察帶了人,忙活了半天,在墻里面挖出了一具女人的尸體,準(zhǔn)確的來說那已經(jīng)不算是一具尸體,而是一堆被肢解了的人體器官,而那個女人的頭正好是在林焱發(fā)現(xiàn)頭發(fā)的那個地方挖出來的。眼眶里早已沒了眼珠,空洞洞的,讓人不寒而栗。林焱一想到這一個月他靠著的那面墻里藏著一具尸體,而那個女人的臉正對著他的床,夜夜就這么看著他,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警察把他帶回警局,錄了口供就讓他回去了,但是要求他以后必須隨傳隨到。
七林焱換了房子,卻依然噩夢連連,那紅衣的女子夜夜出現(xiàn)在夢里,每一次他都覺得自己離那女子越來越近了。
是夜,他再次夢到了她。
他朝著那女子跑過去,那女子的身影卻不再飄忽,臉上的濃霧也漸漸散去,仿佛站在原地等著他的到來。女子的臉離他越來越近,他看見了,那臉分明就是從墻里挖出來的那個女人的臉,兩個空洞的眼眶像是要吃掉他,嘴一張一合的訴說著:“林焱,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
“不,不是我,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林焱聲嘶力竭的喊著。
“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將他從噩夢中拉回現(xiàn)實,他隨手擦掉頭上的汗珠,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舉起一張工作證:“林先生,麻煩你跟我們?nèi)ゾ忠惶?。?/p>
“好,您稍等,我穿個衣服就去。”
審訊室里,警察拿出一張照片問林焱:“你認(rèn)識這個女人嗎?”
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齒,似曾相識。林焱極力的從腦海里搜索這個女人,卻什么也沒搜到,茫然的搖搖頭,問道:“她是誰?”
“她叫楚月,就是你之前挖出來的那具尸體。尸體砌在墻里隔絕空氣,所以保存還算完好,但經(jīng)法醫(yī)鑒定,她的死亡時間是兩年前,與你所說上個月聽到鑿墻聲不符,而你旁邊那間屋子也已經(jīng)很久沒人住了,根本不可能有人鑿墻,所以,你在撒謊!”
“不,我沒有撒謊,我真的聽到了鑿墻聲!”林焱激動地站了起來為自己辯解,他這輩子最討厭被人冤枉。
警察將林焱按回到座位上,冷冷的說:“我們調(diào)查了她生前所有的資料,發(fā)現(xiàn)兩年前她曾是你的女朋友,后來失蹤了,可你卻說你不認(rèn)識她,你到底想隱瞞什么?”
原來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原來她早已遭遇不測,怪不得兩年來她都未曾尋找過他,雖然他早已忘了她,可是在知道他從墻里發(fā)現(xiàn)的那個女子就是他的女朋友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很痛,像是被人生生撕扯掉了一塊。
“她真的是我的女朋友么?”林焱還是有些詫異,不敢相信,“兩年前我出過一場車禍,醒來后什么都忘了,我并不是想要隱瞞什么”。
警察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桌子上:“看了這些,你就明白了?!?/p>
“警官,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我想仔細(xì)看看這些照片?!?/p>
警察點點頭,離開審訊室。
林焱一張張翻看著那些照片,一邊看一邊流淚。每一張都是他和那女子的合照,有的是在商場,有的在餐廳,有的是躺在床上,床頭的擺設(shè)跟他現(xiàn)在住的那間屋子一模一樣。那女子或嘟嘴賣萌,或摟著他撒嬌,看得出來他們曾經(jīng)很恩愛。
“楚月,楚月……”林焱不停的重復(fù)著這個名字,他的頭又開始劇烈的疼痛,痛得他在地上打滾,卻依然不肯放棄,努力地回想著。照片上女子的臉和那張沒有眼珠的臉漸漸融合,一些零碎的片段在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慢慢拼出了他們的過往,還有他與她最后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天林焱做的項目出了問題,被領(lǐng)導(dǎo)狠批一頓,讓他盡快修改,要不然就卷鋪蓋走人。他心情煩躁,喝了酒回到家,楚月卻依然不停地數(shù)落他,說他沒出息,沒本事,還說要分手。他這么愛她,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她還要離開他,他借著酒勁打了她,卻沒想到她失足滑倒,頭撞在桌子角上瞬間沒了呼吸。他害怕極了,腦海里閃過電影里把尸體砌進(jìn)墻里的情節(jié),便依法效仿。這樣既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又可以每天跟他愛的人在一起,再也不用擔(dān)心她會離開。他花了兩天兩夜才將尸體處理好,還好旁邊沒有住戶,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所做的這一切。他處理好尸體后,出了門想要到對面的酒吧買醉,卻出了車禍,醒來后忘了所有。他的手機(jī)也當(dāng)場碾碎,要不是他身上當(dāng)時一直裝著工牌,醫(yī)院通過工牌聯(lián)系到他的領(lǐng)導(dǎo),又找到了他的父母,恐怕他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或許死了也沒人知道。
“對不起,月月,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殺了你的……”林焱抱頭痛哭。
警察見此情景,走進(jìn)審訊室,將林焱扶回座位,遞給他一包紙巾,詢問道:“兩年前,她懷孕了你知道嗎?”
“什么?她懷孕了?我竟然殺了我最愛的女人,還有我的孩子?哈哈……報應(yīng),報應(yīng)啊……哈哈”林焱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也無法原諒自己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一會哭,一會笑的,嘴里一直念叨著:“月月,對不起,對不起……”。
八一個月后,經(jīng)理調(diào)到總公司,張漾如愿成為分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
慶功宴上,西裝革履的中介舉著酒杯走到張漾面前,沖他笑道:“張經(jīng)理,恭喜!”
張漾會心一笑:“那還不是多虧了楚先生的催眠術(shù),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讓他住在那間屋子里。想不到他這么老實的人,居然也會殺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虧了經(jīng)理還一直對這傻小子高看一眼??晌矣性S多地方不明白,還望楚先生能為我解惑?!?/p>
“請說!”楚玉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張漾也尾隨過來。
“先生怎么確定他一定會選擇住在那間屋子呢?”
楚玉抬起嘴角冷笑一聲:“這還不是多虧了你幫我搜集的有關(guān)于他這兩年的資料。一個人,即便失憶了,性情和喜好也不會完全改變,見到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也會有熟悉和親切感。我賭他會選那里,我賭贏了,這是天意?!?/p>
“先生在心理學(xué)上的造詣?wù)媸亲屧谙滦姆诜?,從中介廣告到看房子,他的每一步都在您的計算之中,”張漾與楚玉碰了碰杯,繼續(xù)說道,“我只不過是想讓他受點驚嚇,無法工作,這樣他就不能跟我競爭經(jīng)理之位,可您是怎么知道他曾經(jīng)在那間屋子里殺了人,還讓我在他床底下撒了血,裝神弄鬼嚇唬他?”
“我只不過是用催眠喚醒了他心里隱藏的害怕,并無限放大而已。當(dāng)他身處曾經(jīng)的恐懼之中時,便會被恐懼牽引,一步步找出真相。因為人總是越害怕,越想一探究竟。”
“那楚先生和受害者楚月是什么關(guān)系呢?”張漾饒有興趣的看著楚玉,眼神里放著邪魅的光。
“對不起,我該走了。張經(jīng)理,后會無期!”楚玉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轉(zhuǎn)身離開。
張漾還想問些什么,伸著手想攔住他,他卻一眨眼就不見了。
楚玉開車回到家,在書桌旁坐下,從口袋里掏出兩枚戒指放在桌子上,一大一小,小的顏色有些發(fā)灰,上面還沾了些水泥。他將桌子上扣著的相框扶起來。相框里是他和一名女子的合影,那女子臉上還粘著蛋糕,摟著他,笑得很開心。
那是女孩18歲生日的時候拍的,戒指也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人一個。之后他出國學(xué)習(xí),再未回國,想不到那便是他們的最后一面。五年后當(dāng)他再次回來的時候,他親愛的妹妹早已不在,一切都物是人非。
“妹妹,對不起,我現(xiàn)在才找到你。兩年前你給我打電話說自己懷孕的時候,我就該回來看看你的,卻一直因為各種事情拖到現(xiàn)在才回來。對不起,是我沒有盡到一個哥哥的責(zé)任!我就知道你的失蹤一定跟他脫不了關(guān)系,卻沒想到他這么狠心,竟然如此待你!真的對不起,哥哥回來晚了,沒能早些找到你,讓你安息……”楚玉喝的有點多,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夢里,一個清秀的女人,微笑著看著他,一只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手指上的銀戒閃著亮光,然后轉(zhuǎn)身走了,越走越遠(yuǎn)……